鐵爐廟里“狀元夢”，萬家石下藏“巨魚”，鹿園或是動物園，靈秀山是美女峰

泉州古跡逸聞錄

近日，電視劇《天啟異聞錄》火熱播映，歷史與奇幻故事交織，令人頗覺驚心動魄。泉州是中國首批歷史文化名城，又是世遺之城，名勝古跡遍地。而這些名勝古跡也不乏逸聞、趣談相伴。今天就讓我們一道去欣賞泉州古跡在歷史中留下的逸聞故事。

鐵爐寺寺匾為趙樸初題書

鐵爐廟流傳“狀元夢”故事

泉州城內(nèi)自古有“鐵爐廟”，這鐵爐廟真的廟如其名，最早就是打鐵、煉鐵的地方。清道光《晉江縣志·卷69·寺觀志》：“鐵爐廟，在城西鐵爐鋪，舊名‘升文鋪廟’，為五代留從效鑄冶所。”鐵爐廟原址在泉州城西龍頭山下，為五代南唐清源軍節(jié)度使、晉江王留從效鑄冶所遺址。五代時期，戰(zhàn)亂不斷，為能隨時鍛造兵械，留從效堅持要在郡城內(nèi)建鑄冶基地。據(jù)文獻(xiàn)載，留從效在郡西還設(shè)有“鼓鑄處”，用鼓風(fēng)沖天爐來冶鐵鑄造兵器。基于同樣的理由，留從效還在永春、南安、惠安、晉江、安溪各地建有冶鐵工坊，推動了泉州冶鐵業(yè)的發(fā)展。《清源留氏族譜·鄂國公傳》載，留從效“以陶瓷銅鐵，遠(yuǎn)泛于蕃國，取金貝而返，民甚稱便”。應(yīng)該說，留從效在當(dāng)時發(fā)展冶鐵重工業(yè)，既有利于保障地方軍事安全，又能外銷鐵器獲取經(jīng)濟利益，堪稱一舉兩得的良政。

曾從龍中狀元后，曾井巷內(nèi)其故居旁的水井即稱“狀元井”。

曾井巷即為狀元曾從龍故居所在地

從漢代以來，鐵匠聚集之地多半會建廟供奉其祖師李老君(太上老君)。泉州鐵爐廟是五代時在留從效鑄冶之地上建的，估計最初可能也是主祀李老君的廟宇，但苦于史志未載最早的祀神為誰，所以也不能妄下斷言。不過在宋時，鐵爐廟內(nèi)祀有“應(yīng)魁圣王”，卻是板上釘釘之事。而且這位“應(yīng)魁圣王”還因夢告曾從龍將中狀元而馳名。曾從龍，原名一龍，字君錫，生于南宋淳熙二年(1175年)，為宰相曾公亮四世從孫。曾從龍家住郡城西街，宅中有水井，據(jù)說曾從龍就誕于井邊。他自幼勤奮攻讀，南宋慶元初年任晉江縣學(xué)教諭。慶元四年(1198年)的一天，曾從龍正為解試做準(zhǔn)備，突聽有人提及龍頭山下的鐵爐廟里有應(yīng)魁圣王，“為文章司命”。曾從龍心內(nèi)一動，于是起身前往廟內(nèi)拜謁這應(yīng)魁圣王，想為自己的解試禱告一番。到廟時因已入夜，遂決定在廟中歇息一晚。沒承想，半夜竟夢見神書條幅“兩爝并輝于今秋，一薦獨橫于天下”相贈。曾從龍不解其意，只得先行返家。結(jié)果第二天，友人謝次山就來敲門，說他也到廟里禱告了，神靈告訴他已將兆示之語托夢給曾從龍了，讓他趕緊來找從龍。曾從龍此時才恍然大悟“兩爝并輝”的玄意。于是，這年秋天，曾謝二人啟程赴考，果然同領(lǐng)鄉(xiāng)薦。慶元五年(1199年)，曾從龍入京參加禮部試高中進(jìn)士，廷對時“獨占天下第一之選”，擢為狀元。喜訊一至，鐵爐廟“應(yīng)魁有靈”一說也就自然在街坊間傳播開了。明代《鐵爐廟記》《閩書抄》等皆錄有此事。南宋嘉泰年間(1201—1204年)，曾從龍還曾重建鐵爐廟。相傳，當(dāng)年鐵爐廟內(nèi)供奉的香爐，即是留從效煉鐵時留下的冶鐵爐，后香爐雖無存，廟名卻未變。

故事到了這里還不算完，崇禎十五年(1642年)，晉江秀才何承都打算去參加鄉(xiāng)試，但因事一直心神不定，故前往鐵爐廟禱告。結(jié)果他也像曾從龍一般在廟里睡去，夢中有神仙榜書一聯(lián)云：“身分七十二代，名占第一流人。”而后，神以掌遮“七十”“流人”，教之讀曰：“身分二代”“名占第一”。何承都醒來一頭霧水，百思不解。參加鄉(xiāng)試時，何承都到渡口去搭乘到省城的商船，一直排到末班的第14號。結(jié)果那天，商船陸續(xù)航行至福州南臺橋附近時，遇到颶風(fēng)，前面13艘船遭遇不測，獨獨這第14號船幸免于難?？荚嚭?，何承都因成績優(yōu)異拔得頭魁，成了明代最末一科鄉(xiāng)試的解元。到了清順治六年(1649年)，何承都參加會試，得中清朝的進(jìn)士，后官至刑部主事、陜西巡按御史，果真是“身分二代”。此事后被載入清道光《晉江縣志》內(nèi)。何承都最終因病而卒，據(jù)說逝時恰為古稀之齡，又暗合了“七十”“流人”之說。

1958年，鐵爐廟舊址建麻袋廠，鐵爐廟整體異地遷建至象峰巷(西段)，碑刻、匾額等物同時移遷。2005年重建，主祀西方三圣，配祀觀音、呂祖(呂洞賓)、三夫人媽等，融佛、道與民間信仰于一爐。后來，書界大師趙樸初還為該寺題寫匾額“鐵爐寺”。

石筍古渡附近古有萬家石

萬家石下曾藏有“巨魚”

如果要評泉州的“奇跡之地”的話，浮橋石筍當(dāng)有一席。浮橋石筍位于泉州臨漳門外接官亭附近(此地古屬浮橋黃甲街)。這石筍人稱“石祖”，整體造型似巨筍聳立，渾然天成，于今有多少年了，無人知曉。清道光《晉江縣志》稱：“石筍，在臨漳門外、山川壇西。石卓立二丈許，江在其下，故名筍江。”

由于石筍聲名遠(yuǎn)馳，所以圍繞著它也有眾多名勝古跡與民間傳說。相傳在宋代，石筍的南邊就有“萬家石”。據(jù)《晉江縣志》載，這萬家石，俗名“石皮”，“長二百余丈”(六七百米)，從石筍南方的小山坡直接入江。石上原本還住有人家。這萬家石大是大了些，但也并不稀奇，不過石下又傳有巨魚，“其大如舟，天將風(fēng)則見”，這就有點嚇人了。眾所周知，海上起風(fēng)浪時，常伴有大魚出沒。然而萬家石是在筍江北岸，為內(nèi)江江畔石，有跟船一樣大小的巨魚藏于其下，真是匪夷所思。古代關(guān)于巨魚的傳說非常多，有龍頭魚身的鼇魚，也有說是巨鮫、怪鱘等，神乎其神，至于萬家石下的巨魚是哪種，史無詳載。明代何喬遠(yuǎn)在《閩書·方域志》中曾記：“黃龍溪在金溪下流二里許……五代時有豪民吳長史，晝登樓見龍，射之。”黃龍溪在筍江上游，兩江口相距有五六里地之遙，五代時有吳長史箭射黃龍溪中之“龍”的記載，這不能不讓人聯(lián)想到此“龍”是否與萬家石下的巨魚為同類。明代中期的名臣丘濬也曾對泉州萬家石感興趣。這丘濬是瓊山(今海南?？?人，官至戶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(xué)士，算是海南古代歷史上官階最高之人。作為一代宗師，丘濬執(zhí)掌國子監(jiān)十年；任會試副總裁，先后五次為國家舉才，聲名赫赫。他之所以對泉州萬家石感興趣，皆因其族祖先早年便居于泉州。據(jù)元代《邱氏舊祠堂記》所載，丘(邱)氏世居泉州臨漳門內(nèi)植福里。元初，清源丘氏有族裔留居海南繁衍，遂造就丘氏“瓊山派”。為尋根，丘濬曾來泉探訪?！稌x江縣志》載稱丘濬曾問蔡清“君郡有萬家石?”但當(dāng)時蔡清還只是府學(xué)生員，對城外地理環(huán)境并不清楚，故而竟沒能答上來。丘濬與蔡清是兩代理學(xué)大家，至于丘濬來泉為何會問詢于蔡清，縣志沒有詳述，誠為可惜。

浮橋石筍在古代被視為風(fēng)水寶地，不少泉郡名人的館閣別墅也建于其周邊。譬如，明代山人陳鷗的池館即建于“石筍南”。這陳鷗是有名的詩人，著有《忘機詩集》，還曾與朱汶、江一鯉、朱梧、于宗亮同著《泉州五子詩》。陳鷗，號忘機，為人灑脫，不樂宦場，故避不出仕。在其池館建成后，好友朱梧(曾任湖北孝感縣令)贈詩曰：“于陵避世棄纓簪，百尺高樓石筍南。鷗鷺同群長不厭，金銀無氣又焉貪。一竿絲竹投青鏡，半榻衣荷惹翠嵐。獨有違風(fēng)東海鳥，時論秋水宿江潭。”

名宦詹仰庇所筑的筍江水榭，也在筍江邊。黃鳳翔曾為筍江水榭賦詩曰：“蚤年卜筑水云鄉(xiāng)，投紱歸來鬢未蒼。幽鳥名花文杏館，碧渠芳徑午橋莊。杯沉星漠雙虹繞，袖把煙波六月涼。更喜羊求相過從，嗽流枕石日徜徉。”史學(xué)家何喬遠(yuǎn)則在這里喝醉過，其詩云：“投軌芳標(biāo)遠(yuǎn)，開園列樹嘉。青門垂款接，朱紱委高華。懷滿花前倒，燈懸葉底斜。雨余江路滑，歸夜不知賒。”

林孕昌檀樾祠原位于清源山裴仙蛻巖附近，惜已湮沒。

古時，“在茲山房”即在筍江之畔。

明末名儒林孕昌的“在茲山房”(也稱“在茲堂”)亦在筍江之畔，在這里，林孕昌和理學(xué)家黃文炤一起開壇講經(jīng)，倡導(dǎo)“旦氣之學(xué)”，追隨他們的泉郡學(xué)子人數(shù)眾多。后來，林孕昌、黃文炤、曾櫻、陸卿正等人又組建了筍堤社，為諸子弟講論經(jīng)史。筍堤社講學(xué)活動成就斐然，社內(nèi)學(xué)子先后出了兩解元、十進(jìn)士，這兩位解元便是蔡高標(biāo)和何承都。崇禎十五年(1642年)，曾在筍堤社講學(xué)的黃景昉、蔣德璟又同時入閣，并為輔臣。得知兩位好友入閣消息的林孕昌喜而題句云：“筍水漾文章，此日南宮登十雋；閩學(xué)崇啟沃，昨年黃閣賁雙綸。”

而今，浮橋石筍附近建成了石筍公園，園內(nèi)有山川壇、泉郡接官亭和甘棠橋、龜山橋、棠蔭橋(俗稱“三橋”)等諸多歷史遺跡。

石筍公園內(nèi)的龜山橋

靈山下現(xiàn)今仍有鹿園地名

鹿園或許是最早的動物園

古代泉州鹿園里是真的有鹿。鹿園，古之村莊，原位于泉州古城東門外至徐公嶺(后稱仕公嶺)間，其地與靈山相接。宋元時期，泉州有著空前繁榮的海洋商業(yè)貿(mào)易和文化交流，當(dāng)時的后渚港是最繁忙的港口之一，諸蕃琛貢或官商進(jìn)奉的奇珍異寶，常經(jīng)此港入泉州城，再驛運京師。進(jìn)口物常有珍禽奇獸，輕細(xì)者如鸚鵡、獼猴之屬，體大量重者有犀、象、麋鹿等，有些不便馬上驛運的，則就近郊辟棚柵暫時寄養(yǎng)。東湖東北岸昔為后渚、潯美及烏嶼諸碼頭入城之要沖，故于其山坡設(shè)養(yǎng)牲所，多有托養(yǎng)麋鹿者。久而久之，圈養(yǎng)鹿的頭數(shù)漸多，此地亦被人喚作“鹿園”。后來便有人專門以牧鹿為生。

鹿園的附近有云谷山(又稱云麓山)。明時，惠安詩人黃克晦曾造訪云谷山的云谷寺，見附近的養(yǎng)鹿女于山間放牧群鹿。他的《詠云谷山》詩曰：“寺外欲歸日已醺，耽幽翻亙惜離群。西風(fēng)雙樹別孤淚，中夜千山共一云。鹿女自行花下見，谷神相語定時聞。明朝總向人間住，寂寞空門暫解紛。”云谷山的東邊有三翁宮，宮之右上則有白鹿洞。洞前有庵，古時這里曾是青霞道士修行之處。庵前左峰有兩首石刻詩，一云：“源山多秀氣，松柏高姿齡。曳杖渺云濤，天風(fēng)吹冷冷。”另一云：“青霞道士老無齒，松下煎茶手自分。話到夜闌山月落，又隨白鹿入深云。”可見，后來不光是鹿園有鹿，云谷山附近的鹿也極為常見。至清末，福建水師提督孫開華曾集養(yǎng)猴、鹿等物于鹿園。游人至此，常交錢以換一睹。不知這是否稱得上是泉州最早的“動物園”?

靈秀山是帝王口中的美女峰

龍啟二年(934年)，貴為閩帝的王延鈞突然御駕親臨泉州晉江的“黃田”(今為泉州臺商投資區(qū)張坂鎮(zhèn)后邊村)，尋訪此地黃氏家廟，并游覽這里的靈秀山。靈秀山中原有唐代工部侍郎黃訥裕家族的祖墳。黃訥裕侄女黃厥為閩王王審知的后妃，其子王延鈞在閩稱帝后，追封黃厥為太后。王延鈞此行先謁母后家廟，次日再登靈秀山謁黃氏祖墳。因見靈秀山峰巒削拔，狀似美女，王延鈞忍不住脫口贊道：“這是美女峰啊!”于是，靈秀山便有了“美女峰”的別稱。白云巖在靈秀山的西邊，秦朝時這里即有高人道淵“誅茅結(jié)屋”。時有白云覆其屋上，道淵于是稱此巖為白云巖。巖前有雙石夾道，左方那塊巨石如果用石叩之的話，還有磬聲。

靈秀山中的“便是山”摩崖石刻

清嘉慶《惠安縣志·文集》中收錄了一篇名為《靈秀山記》的追憶性游記，此游記出自北宋名臣黃宗旦之手，詳細(xì)記載了閩帝王延鈞駕幸黃田的經(jīng)過。黃宗旦也是錦田黃氏族裔，幼時曾被譽為神童，宋咸平元年(998年)舉進(jìn)士第二名。今前往靈秀山，可見一處摩崖石刻立于民宅之后，上有“便是山”三字。據(jù)《靈秀山記》所述，當(dāng)時王延鈞來此地時，山上“前有‘通帝座’，后有‘巍是天’，左有‘過處便是山’，右有‘兩峰之間又是嶺’”等石刻，而今能尋獲的只有這塊“便是山”摩崖石刻了。順著小道上山，沿途還有紫虎石、云梯石、太子亭、魁星石等等遺跡，皆有傳奇故事。當(dāng)年閩帝悠游之地，已被時光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。

20世紀(jì)30年代，弘一大師在惠安查閱史料時見到《靈秀山記》這篇游記時非常高興，隨后揮毫全文抄錄了下來，并為之注名《閩帝游山記》。后來，弘一大師還囑咐弟子高文顯要將此文附于當(dāng)時正在編寫的唐末名臣韓偓的傳記中去。靈秀山，可謂是具有傳奇色彩的遺址遺跡與傳奇人物交相輝映。

責(zé)任編輯：蘇慧敏